为杀子凶手求情 15年后她仍未被遗忘 引发网友的广泛讨论
2023-09-10 10:13:48肋骨没能长好,膝盖上还有骨质增生,家中正房前的几级台阶如同翻不过的大山,梁建红每向上一步,膝盖便钻心地疼,看到正房里的陈设触景生情,她心里也疼。
后来,她干脆住进了东厢房。地种不了了,就转出去了,播种机也用不上,一起送人吧,墙上生了霉,没人刮白,梁建红就买了几张纸,钉在床边的两面墙上。付不起每年冬天4000多元的烧煤钱,梁建红把取暖用的锅炉也卖了。往日总被爱干净的她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子,也逐渐蒙上了厚厚的灰,即便看不下去,她也没办法,渐渐就习惯了。
冬天的北侯村漫长得令人难熬,池水和裸露在外的水管都冻上了一层冰,家家户户都烧上了暖炉。女儿把梁建红接到城里,住过整个供暖季。
“那楼房就像个笼子,憋得慌。”这是梁建红对女儿新房的第一印象。
年夜饭时,邯郸的夜空上五彩斑斓,街道上空无一人,喧闹声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传来。梁建红的女儿带着孩子到婆婆家吃饭去了,屋子里只剩下梁建红一人,她掸了掸手上的面粉,包着饺子。春晚开始后,她把电视声调至最大,试图压住窗外的爆竹声。
她一般只吃10个就够了,但还是会包上满满一盖帘,一方面是备着孩子饿了方便煮着;另一方面,她实在不想闲下来,只有包饺子这件事让她觉得“今天是在过年”。
晚上不到9点,小区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,路面被窗里映出来五颜六色的光照得格外明亮。抬头看去,整栋楼,只有梁建红的窗户黑着,她已经忍着嘈杂躺下,晚上11点多,还是没能睡着,辗转起来她发了条朋友圈——“思念!”
4月,雪化了的时候,梁建红会继续回到了北侯村,每年这个时候,村里都会有几家儿女嫁娶摆宴的。失去儿子以后,梁建红不敢面对这些,都让老马去。如今老马没了,街坊们每次有这样的事儿都来请梁建红,她总是婉言拒绝,而这天,有一个她不得不去的婚宴。
作为长辈的她,却选择了最边上的座位。新人上台,新郎西装革履,新娘穿着大红的旗袍,礼花喷放,彩纸飘扬,新人灿烂地笑着,双方的父母满脸的欣慰,宾客们欢呼着鼓掌……
原本喜欢热闹的的梁建红,坐在宾客中一起笑着,笑着笑着,又哭了。为了不打扰主家的心情,她默默离开了席位,躲在院子后面的角落掩面抽泣。
梁建红回到空荡的家待着,也不去别家串门,怕遭人嫌弃,“家里死了两个男人,在农村,我这样的人,都要遭人说的,我不讨那个嫌。”她的世界,就这样慢慢被自己限制住了,生活的范围,不是在小院的东厢房,就是门前的小菜园……
躺在床上刷短视频,占据了她最主要的生活。她刷到了那些跳广场舞的邻居们,笑得特别美,她心生向往,有时会躺在床上,伴着音乐挥舞几下,有样学样,“看着也是高兴的”。
她发现邻居们最近不更新了。实在没忍住,她去问了原因,原来是村里活动的地方车多,天气冷。于是她干脆把这十多个人招呼到了家里,在院子里跳。她家的大院在老马生前用防水层封了顶,白天阳光透进来,暖意能留到晚上。
晚饭后,女人们换好舞蹈服三三两两地出现在梁建红院子里。她跳不了,就搬个板凳坐在前面给她们放音乐、拍照。音乐声响起,十来把鲜艳的红扇子随着音乐挥舞,梁建红坐在前面,她身旁坐着几个比她年岁小很多的邻居,各自含饴弄孙。梁建红时不时看一眼,又赶快移走视线,跟着舞蹈摆动双手……
热闹一阵,舞蹈结束,人散了,院子就又恢复了寂静,只剩梁建红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板凳上。
“可能这就是我的命了。”孤单的日子太长,这些年,梁建红很少再期待什么,但她有时候会想起宋晓明,那个捅死她儿子的凶手。“他应该出来了吧,也没见他来看我。”
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梁建红有时甚至想,“如果宋晓明出狱没地方住,让他们娘俩住在这儿也行,以我的人缘,兴许能给宋晓明找个媳妇儿也说不准。”这些想法,梁建红从没向村里人说过,怕再遭人非议。
梁建红的冰箱里,无论是保鲜层还是冷冻层里都找不到一块肉,打开后,是蔬菜、冻裂的馒头、3个面包、一碗白薯和一盒子鸡蛋。
邻居知道她做饭不便,经常给她送饭送菜,老人操着口土话,“说得难听点,她吃的那叫什么饭,猪汤狗食差不多。”但梁建红却总自嘲,“你说我吃不着什么好东西,肉还不少长。”
别人家最不起眼的青菜,在梁建红这里都是平常舍不得吃的,别人送来,她都煮熟后冻起来打包好,等女儿回家再一块带回城里。
梁建红居住在东厢房里,屋门前贴着一副写着“满堂和顺满堂福 合家平安合家欢”的红色对联,在空荡的院子里显得有些扎眼。
屋里发霉的墙角、脱落的墙皮露出里面的砖。她窝在这里,屋内的一切陈设都跟她走过了大半生的时光:布制的沙发已经塌陷,木架勉强撑起了它原有的形状;旁边七扭八歪的木柜上摆满了各种药罐;一米多高的衣柜没有了门,上面的镜子已然生满了锈,照不清人的样貌;一台大头电视许久不开,梁建红偶尔会插上电源试试坏了没有;她结婚时买的风扇历时40多年如今依旧吱呀着,还有一个木质的摆钟,如今还是分秒不差……
“换了新家具谁用啊?能凑合用就凑合用吧……”梁建红随意地说着,其实她心里清楚,自己是舍不得换,她知道,如今自己的身体,想要养老和看病,必须“细水长流”地花钱。
女儿几次回村看望梁建红,都发现冰箱和灶台上只有馒头、榨菜动过的痕迹,她心疼地责怪母亲,“别把东西都留给我,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。”也总有人相熟的人劝梁建红注意身体,她也只是笑了笑,“老头是2017年走的,我这多活出的6年,也够了。”
获得司法救助22万余元 “真没想到这么意外的事发生在我身上”
村里有人说,“你救了个白眼狼!”梁建红不知道怎么回,心里也气宋晓明,但并不后悔,“救了就救了,再来一次,我还是这样。”
按照裁判文书网上《宋晓明故意伤害刑罚变更刑事裁定书》,他在狱中获得减刑,正常情况下,在2017年11月就已经刑满释放。
梁建红不知道宋晓明的下落,“可能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?也可能是遇上了什么困难,来不了吧。”她嘀咕着,又忍不住把目光瞥向儿子的新房……
15年的头几年里,不少媒体、慈善人士都与梁建红接触,但她常交往的,只有最早报道她事迹、陪她在北京讨债的记者。每逢心里有坎过不去,她就会找记者吐露心声。
梁建红上了年纪,身上的病越来越多,高血压、腰椎间盘突出让她没法下地干活,也没了收入。
日常用药花费每月高达400元至900元,村民委员会看她困难,照顾她给她安排了一个查水表的工作,每月能有几百元的补贴,但如今梁建红弯不下腰,需要求人、雇人查数。两个月前,她也就辞了。如今她的收入只剩下每个月100元农村养老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