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一位博士生成为主播 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?
2023-11-13 16:03:08我刚开始通过系统匹配PK,匹配到一个男主播。他的直播间有很多所谓的“大哥”,这是指特别喜欢自己的、最忠诚的粉丝。我那时什么都不懂,对方等级比我高、人气比我火,就由他制定PK规则。对方让我输了后跟着他做动作,我一听好像也没很过分。
我输了之后,他说你现在就跟着我做,不断地让我调整,比如做往下、点头之类的动作,我跟着做了。那时朋友看我直播,突然发微信说那个镜头像有性意味。
我没有敏感性,没意识到动作通过镜头展现之后,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效果。那时我发现很多人都在笑我,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,特别特别难过。
很多时候大家约定的惩罚行为很奇特,比如输的一方就打自己屁股。我有一次特别想跟一个月赚10万的大主播建立联系。我问她能不能PK,她说我得玩得起,比如谁输了,就往衣服里面倒水。
这都是主播的直播内容。主播要让直播间里的观众获得存在感,让他觉得自己花的钱值,所以要给他看一场秀,那个秀可能有羞辱的成分,也有其他东西。
主播们必须制造吸引人消费的内容,抓住人的注意力。聊天、唱歌、跳舞,对个人条件和体力有很高要求。自我羞辱最没有门槛,可以放在游戏里,让观众感受到愉快、轻松,享受那种操控别人的满足感。
在平台上,男主播特别喜欢找女主播PK。一群人会给男主播送很多礼物,让女主播输,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女主播出丑。男女PK也能激起女方那边粉丝的保护欲,会更有动力(送礼物)。直播互动将人内心深处很多非常微妙的东西放大了。
若两个人PK能获得很好的反应,主播会互加好友,下次觉得需要迅速增长收入时,会发起PK。
刚开始,看每个进来(直播间)的人,我还记笔记,这人大概什么样,喜欢什么,点了什么歌。但后来真正投入到这个行业里,我哪有时间去做这些?每天播完,我还联系“大哥”,感谢别人送的礼,让人家觉得送了礼心情舒畅,明天还来。如果不这么做,那他们可能明天就不会再来看我直播了。
手指一滑动,就是一个全新的主播。这是平台给每个接入系统的人的便利。但是对于主播而言,要留下“顾客”,就更难。必须得活下来。我决心忘了自己研究者的身份,在上面安心当主播。
王怡霖的直播间
另一方面,如果博士论文要写好,我需要在平台上跟尽量多的主播和观众相遇。但是这样的相遇并不容易。算法推送附近的人进入我的直播间,但是我的直播间没有多少人来。因此,我也反思我自己:别人可以站起来PK,你为什么只愿意坐着聊天唱歌?所以之后我接受了很多直播内容。
“阔气的瞬间需要被围观”
在直播的语言体系内,你跟谁PK,输了就是“被谁打了”。PK有输赢,有的时候主播还去复仇,比如直播间里“大哥”来了,我说我被谁打了。他说那我们把人给打回来。
我采访“大哥”们的时候,他们就说,你在现实生活当中没办法打人,没办法那么容易定输赢,但是在平台上,你只要花钱就可以赢。
“大哥”经常被贴上“没品位”、“暴发户”的标签。但我访谈的“大哥”分布在很多行业里,我发现他们大多是自身所在阶层的一种边缘人群,这不是说贫富,而是一种自我感知到的边缘,他们没办法在线下获得他们想要的很多体验。
有一个在国外的留学生,他刚出国后不适应那边的生活,没有朋友,他英文很不好,虽然人去了国外,他的关系、关注,其他一切都还在国内,有很明显的异乡孤独感。他那时对支持主播的要求是,主播直播完和他打一小时以上的电话。